寅时三更,谢昭宁在漏雨的檐下碾碎第三盏安神香。
铜炉里腾起的青烟缠绕着腕间红绳,恍惚织成兄长出征那日的模样。玄甲青年勒马回首时,金线绣的麒麟纹抹额勒进眉骨,与此刻她腕上被红绳磨出的血痕如出一辙。
昭昭,等我归。
这句承诺在边关捷报里发了霉。谢凛战死的讣告与赐婚圣旨同时送进谢府那日,她簪上白花,亲手将鸳鸯锦被铺满椒房殿。直至大婚当夜龙凤烛爆开灯花,染着沉水香的手指挑开喜帕,露出那双与谢凛一模一样的丹凤眼。
皇后在发抖?
新帝掌心覆着她后颈的胎记,那是谢凛幼时替她挡下刺客时留下的刀疤形状。窗外惊雷劈开建章宫琉璃瓦,恍惚又是兄长将她圈在书案前练字的雨夜,松烟墨混着血腥气漫过鼻尖。
圣上可知前朝秘术?"她咬破舌尖压下颤音,"双生子饮下彼此骨血,便可共梦通魂。
佛珠骤然断裂,檀木珠子滚进鎏金火盆。帝王扼住她咽喉的力道与十四岁那夜如出一辙,那时她蜷在兄长染血的战袍里,听他对着枯骨成山的战场起誓:"谢家百年荣光,总要有人背着孽债去挣。
长明灯在灵堂忽明忽灭,谢昭宁咽下混着符灰的祭酒。铜镜里映出两道重叠的身影,绣着并蒂莲的罗袜踏过满地《女诫》,金铃响处,屏风后转出本该躺在棺椁里的玄甲将军。
昭昭长大了。"谢凛指尖抚过她凤冠垂珠,铁锈味混着供香刺入肺腑,"当年你说要替兄长承担罪业,可还作数?
宫漏声催到五更,谢昭宁望着铜镜里两张相似的面孔轻笑出声。芙蓉帐内红绳交错,将两道影子捆成密宗壁画里双头共身的罗刹,任由更漏将血色晨曦酿成浑浊的泪。